汪德奇的私人筆記

　　一樣的夏天，一樣沁涼上心頭的薏仁湯。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國小畢業升國中的那個無所事事的暑假，為了提早適應國中的

課業，我和幾個國小同學，一起到學校附近的一條街上家教班。由於正値酷夏，年紀小如

我們的小朋友，總是喜歡吃點涼的來驅趕暑氣，所以下課後的我們，總是在那條街上，找

尋清涼而美味的輕食。薏仁湯，就是在那時發現的。

　　冰冰涼涼，甜而不膩，當我吃了第一口，我明瞭這是屬於我愛的味道。就這樣，很簡

單的，我成了這輕食的擁護者，只要下課，必定來個一碗。由於常在那裡上課的緣故，除

了薏仁湯外，那條街上都曾有過我們年少的足跡，打電動，看漫畫，吃東西，只要是消磨

時間能做的，我們無所不做。那條街，已經被我們逛透，熟到不能再熟。儘管如此，我的

腳步最常停留在那家小攤子，賣著冰涼，甜而不膩薏仁湯的小攤子。

　　隨著時間流逝，升上高中，我已不再去那裡上家教班。隨著生活圈的加大，我的足跡

也很少停留在我的故鄉，在外地的時間，長於在家中許多。常在外面少回家的結果，一是

房間變成雜物間，二是坐計程車回家時，窗外的景色已經不是我從前所認識的那樣。

　　望向窗外，心底明知這是你熟悉的地方，但映入眼簾的景象，卻非你所悉，心底升起

一股莫名令人的心慌。看著熟悉卻又陌生的影像，那麼，消失的是哪些景色呢？是存在到

消失我從沒印象的景觀，還是以前熟稔，現在一點來往也沒有的景物呢？

　　突然，我的眼前，播映著那個夏天，我看到了那條街，看到了那個賣著薏仁湯的小攤

子。那個攤子還在嗎？還是甜而不膩嗎？還是一碗二十五元嗎？一切一切的疑問，浮現在

我的腦海。

　　那就去看吧！與其繼續反覆的詰問自己，那還不如直接去瞧瞧，解開我心裡的疑問。

　　「老闆，一碗薏仁湯。」頂著午後耀眼的陽光，我精神地要求道。

　　一樣的小攤子，一樣的小鐵椅，一樣炎熱的午後。老闆左手拿著塑膠碗，右手拿著鐵

杓，替我盛上了一碗冰涼的薏仁湯。我坐在她面前，看著她熟練的動作，沒有半分遲疑，

這樣一個小動作，也許她已重複了數十萬次，重複了數十年，對著我這樣尋常的客人。但

對我而言，這樣的一個動作，一個熟悉的味道，卻塵封在心底的時光膠囊中許久。

　　「上一次來吃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當我還在心裡問自己時，聽到一陣嘻鬧的聲音

，從我身後經過。仔細一看，黃帽子，白上衣，紅短褲，運動服的裝扮，這不是我小學時

體育課的服裝嗎？怎麼過了這麼久，款式還是沒變，真是數十年如一日啊！心中慨歎了幾

秒後，聽到小學弟小學妹們放大聲貝講著等等回家要看的卡通片片名，這就是童年吧，無

憂無慮、天真無邪的童年。

　　吃著吃著，看到老闆一直望向她的右手邊，眼神流露出的期盼，也許她是在等待著某

人歸來。她在等待什麼呢？等待的人會不會回來呢？望著跟她一樣的方向，我只知道，那

個下課後嬉戲玩鬧的時光，再也不會回來，一去不復返。

　　一樣的夏天，一樣沁涼上心頭的薏仁湯。這次，加上一個，不一樣的──我。